工作繁重，我们是否还应花时间阅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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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不是必要的

这些年虽然很多人批判当代人不读书了，但就自己具有显著偏差的观察样本而言，有阅读习惯的人其实一直在阅读，只是投入时间精力的多与少、阅读的主题与介质会与自己的生活状态强相关罢了。

我很认同卡尔维诺所言的：

世界上存在着只有文学才能以其特殊的手段给予我们的感受

但我确实也愈发觉得其实对大多数非文学翻译编辑出版从业者的读者而言，文学阅读（尤其是小说阅读）的作用分为两类：

💡

1）获得一种情绪体验，延展为培养审美趣味； 2）附和所谓的经典或阳春白雪，描绘理想自我状态的「人格面具」。

所以当看到冯内古特在采访中谈到：

小说向来都是一种精英艺术，这是为少数人存在的艺术形式

内心一顿惊叹：

由一个靠写作谋生的人直言这是「为少数人存在」实在太难得了！（尤其是结合当下把书籍当商业产品做的现实后）

但可惜的是，冯内古特加上了优越限定词「精英艺术」，还补充了理由：

因为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擅长阅读

说可惜，是因为正如张楚所唱的：

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蚂蚁没问题

大多数人不适合看小说的原因不是配不上阳春白雪，而是「没有必要」。

用之前在少数派上看到的一个观点及其论据可以很好地解释：

读书是一件「应该去做」但「没有必要」人人去做的事情。没有必要的原因很简单： 1）每个人的时间有限，只能去做最重要的事。如果读书尚且不能让你生存下来还会大量占用你的时间，那么把时间花费在「求生存」上更为合理。 2）读书并非是获取知识的唯一渠道。我们所处的时代叫「数字时代」，能够获取知识的渠道并非只有文字，还有演讲、播客、视频等等。每种知识一定有它最适合的获取方式，读书也只是这些方式之一，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最适合的那种。 3）读书并非获得最佳情绪体验的唯一渠道。在小说阅读过程中，读者的情绪体验会非常明显，作者创作本身的部分目的也是如此。但在这个时代，「快餐文化」往往给人更大的冲击，让人获得情绪体验的方式也变得多元，「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给人带来了快节奏的情绪体验。

就我个人而言，鉴于自己还没有游走于世界上最顶尖公司的生存能力，工作中还会出现眼高手低、insight不足、没有first-class作品等问题，我把2022年的阅读主题从2021年的文学类切换成了能够告诉我「how to do things right」的工作相关书籍，以求生存。当我把书架上那些历史留名、装帧精美但却又来不及看的文学艺术类书籍一本本收起来卖掉时，感觉自己的青春已死。

但是，这种「牺牲文学、换取现实」是值得的吗？

但牺牲阅读是不值得的

一开始，当我从我想读的「正经类书籍」中看到那些我想快速习得的经验法则时，暗自窃喜自己及时调整了车头。可当我试图将这些武功秘籍应用于实践时，却发现那些经抽象总结后的「DO」和「DON’T」原则在不同的问题背景下其实边界非常模糊。那些被批判的、被摈弃的，其实可以作为当下最高效的临时解决方案；那些被视作理想的处理方式、不重不漏的思维方法，其实在当下的资源限制下不太具备可行性。

经验的归纳者能在自己的示例中证明他们自己是对的，但其却无法证明所摈弃的方式在别的应用场景下是错的。正如Dr.House所道破的：

Just because he was right doesn't mean he was wrong

日常工作由无数的细节堆叠而成，业务成败受无数的变量影响，通过归纳法知晓的经验并不能直接通过演绎法来指导实践：

即使有一种成长的方法可以让你在三个月之内成长非常多，也是不可能的，只有经过足够多的实战案例的训练，才能让你成长得最快。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永远正确的教条。一定是你自己理解到的，才是你自己的。

所以啊，工作类的书籍，别因为作者那令人羡慕的闪亮背景就将其奉为金科玉律。遇上好的，就得慢慢熬着看，通过实践不断去修正自己的理解。

牺牲掉文学阅读时间，试图去换取工作现实经验的醍醐灌顶，是行不通的。因为后者需要大量的时间投入去感受、去修正、去内化、去实践，大多数人仅凭文学阅读的那点时间精力，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时间要从其他被浪费掉的时间中去挤。

阅读不是killing time

那为什么花在文学阅读上的时间，又不算作被浪费掉的时间呢？为什么这个时间不应该被挤压呢？

冯内古特在访谈中对此类问题的回答是：

人们为了不寂寞会做任何事——就像窒息的人会拼命挣脱这种状态。这就是大型的美国通病，很容易被冷血者利用的疾病：寂寞，难以忍受的寂寞。如果这些人能感受到的寂寞不单单可以被宗教治愈，还可以被艺术、音乐、舞蹈、自由思想治愈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从事艺术，是为了让灵魂生长，而不是以此谋生，让自己获得名声和财富。这是一种蜕变的过程，是长大成人的一种必需品，就像食物、体育锻炼一样。你从中发现了自我。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是赚不了钱的。它们是让生活更愉快的愉快方式。赞美或是失败什么的，只是噪声。重要的是做的过程，蜕变的过程。剩下的真的无所谓。

💡

从事文学阅读、或者其他一种自己爱好的艺术，是让生活得以熬得过去的一种方式。其中的过程体验，是内啡肽、多巴胺、血清素、乙酰胆碱的集合，不仅有短时间的爽感和愉悦感，还有长期稳定的满足和归属感，而后者是短平快的「快餐文化」情绪体验所无法带来的。

这是不能牺牲文学阅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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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非文学行业从业者而言，如果其所从事的工作不是可有可无的毫无意义的工作，那能让自己联结更多个体、堆高自己的人生高度的，更多地还是自己事业中的创造，是把时间线拉长到10年为单位、去坚决而又冷酷地执行后的幸福感，以及对世界施以影响的成就感。

这是不能主次不分、本末倒置的原因。

至于我。

我还是会在每年的待读书单中为纯文学作品预留几个席位，只是不会再那么紧迫地想尽快体验完这些人类瑰宝了。